无棣，是一层纱

2013-01-20 23:45:00 作者：禅香雪 来源： 浏览次数： 评论 0 条

无棣，是一层没有划破的纱，敷在我即将启程的眼帘上。我看到一位情郎，躲在轻纱背面，举着一把宝库的钥匙，等待我赴一场海色的约。

此前，无棣游离于我的意识之外。我不知他的名，不晓他的姓氏，不了解他的家族渊源，不清楚他的地理位置。在我的世界里，他沉寂得太久，默然得太久，我几乎要与他擦肩而过，连侧影也不会留一个。

要去开会，朋友介绍说，无棣，是一个小县城，濒临渤海的小县城。至此，我才知道，他1601平方公里的掌心，竟居住着43万无棣人。无棣人，他们捡拾贝壳，采摘千年古桑，摇落一地冬枣，捧起雪白雪白的海盐，登上碣石山，遥观沧海，看山岛耸立于海浪之中，日月星辰出没于海水之沚，吟咏古老的秋风诗韵，感叹幸甚至哉，幸甚至哉：这，是何等豁达优雅的生存气度？

无棣出产贝瓷。流光溢彩的贝瓷以图片的形式，第一次涌入我的视线，便给我张起了一层纱帘。它神秘的出身，神奇的工艺，收藏者的身份，都笼着乳白色的月辉，卷在轻薄的纱里，影影绰绰，时隐时现，激起我探本溯源的穷究欲望。喜欢贝瓷中水墨海瓷这个概念。她融通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，流淌着古典艺术的营养液，散发着浓郁的海洋生物的气息。

那条长长的古贝壳堤，生活着多少贝类生物的后裔，留下了多少贝类生物的遗迹，我不得而知。层层叠叠的贝壳，密密麻麻地嵌进柔软的沙滩。每一个贝壳，都是一条生命，都有一个故事。要把磨砺变成一笔珠亮的财富，贝们要忍受多大的疼痛啊？眼泪冲不出沙粒，那就用自己的体液，把它莹润成饱满的珍珠，在海岸上吸纳日月的光辉。

激荡的海水，摇来晃去，一波又一波，冲去贝类祖祖辈辈生活的苦难。他们繁衍生息，代代传承，给无棣人累积出一条致富的通道，即使退出生命的舞台，也要惠及身边的无棣人，让无棣人的智慧在自己高钙的壳上绽放异样的光彩。

无棣贝瓷，我没有亲见。她走出国门，能被白宫收藏，就足以见出其无与伦比的艺术价值。奥巴马看到张志民《醉咏红梅》、陈世光《骏马》、赵金忠《春韵》、柴京津《六骏图》四件海瓷艺术品时，他有多么的惊叹！我想象不出这位总统当时观赏贝瓷的生动表情，但我知道，这是中国绘画艺术和陶瓷工艺的完美结合，是渤海岸无数贝类生命价值的完美展现。自然与人文在这些贝瓷中巧妙地融为一体，形象地传递了中国道文化天人合一的精义，昭示了人与自然相依相靠的生存法则。

不知踏上无棣土地的那一刻，我会怎样地心旌摇曳？行走古贝壳堤，我会怎样地小心翼翼？凝视水墨贝瓷的目光，会有怎样地灼热与绵长？那些传说，给我植入夜夜怀想的种子，贴着七月等待的柔软时光，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相思树。片片叶儿，泛着海色的蓝，晃动着千年古桑永不倦怠的眸子，遥望着西去长安的路途。

见过桑树，也攀爬过桑树。那些紫红的桑葚，阳光下诱人的亮。我吞咽着唾液，哧溜一下，上到树顶。满嘴满嘴的紫红，泄露了一个疯女孩的行踪。父亲，举起笤帚，落下去。闷闷的响声却从青石墩上发出来。我狡黠地一笑，钻进小房子，抚弄蚕宝宝去了。那时，村里的大人小孩流行养蚕玩。村里村外的桑树，全被扒光了叶子，光秃秃的，没有一点生气。现在，一提到桑树，我便想起那些掉光叶子的残树。我困惑的是，无棣的400余棵千年古桑，挺立黄河故道，面临海风狼烟，要怎样地保护，要多少人的呵护，才能活到冉冉须发的年龄，形成沿海湿地灵动的生态奇观？

其实，无棣，令我神往的还有冬枣。秦地，到处都是枣树。我家后院，也长着一棵枣树。看枣花，吃枣子，是我童年最繁盛的记忆。可是，那些记忆，被近年来市场上圆圆的冬枣给冲淡了。那种脆，那种甜，那种诱人胃口的香味，总是促使我，遇见了冬枣，便不能移步。不知我吃到的冬枣是否为无棣所产？百度上搜索到无棣冬枣那么多照片，看着看着，我的嘴巴不自觉地咀嚼起来，味蕾上似乎游曳着甜丝丝的冬枣味。无棣的冬枣，仿佛尤物一般，黏住了我纷乱的思绪，朝着枣林的方向，飞奔而去。

比起吃冬枣，我更想走进冬枣的园林，近距离地看看冬枣树。现在，冬枣花早已开过，树上一定挂满青涩的果子，沉沉地，压弯了树身。枣园的农人，行走树下，看着满树的枣子，肯定会笑成五月里枣花的模样。我不知年产3000万公斤冬枣的无棣县，会有多少这样的枣园，会有多少这样的农人。真的想去看看他们，逢着这样的一个种枣人，煮上一壶冬枣茶，坐进斑驳的枣影里，毫无隔膜地交谈。他也许会带着我，走进他的枣园生活，体验他抚弄枣园的那份辛劳，歆享他收获时的缕缕喜悦。

无棣，有太多太玄妙的谜底，等着我去解答。他的名称有着怎样的渊源，我查不出也想象不来。吴式芬是何等风云人物，为何他的故居成了无棣人炫耀的资本？碣石山，是以最年轻的火山遗迹而出名，还是因曹操登临的历史源脉而流长？无棣的万亩荷塘，摇曳出怎样的清芬之气，痴痴地等待着远方的我赶来赴会？

无棣，是我人生旅途中要停歇的一个驿站。还没见面，他便给我创造出瑰丽多彩的联想和想象，让我神游于他的天空，目测他的高远，丈量他古老的海岸线，推测他海水的盐度，幻影他面纱里贝瓷质的容颜。我希望我的脚尖，能碰碎一片浪花，探出一片古贝，亮出一颗珍珠，在轻纱似的幻梦里，做一个水墨贝瓷的仙子，着一袭千年古桑的绸衣，对着碣石山的倒影，舞蹈，听涛，说枣园人海丰塔般屹立不倒的枣花梦……